小说采用儿童视角,来透视那段特殊年代的历史。使用儿童视角来处理此类题材的优势首先在于,儿童的限知视角使得叙事充满了童真的趣味,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大历史的沉重。由于年龄阅历的关系,加之好奇心重等心理特点,儿童与成人的关注对象和关注点是迥然不同的。在成人看来严肃认真的内容,在孩子眼中却是滑稽有趣的,成人所忽略的东西,孩子却觉得十分有吸引力。例如小说中父亲因为被叫了绰号而与关金交恶,“我”和母亲一样觉得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不值得,只不过母亲是心疼被扣公分,“我”的理由却是“村里很多人都有绰号,像我姑父叫‘癞皮狗’,我们生产队会计叫‘矮脚凳’,大队会计叫‘馊豆腐’……跟这些人比,我觉得叫个‘日本佬’‘小鬼子’算不了什么……甚至还有点威风呢”。儿童自然不会明白绰号背后复杂的政治意味,他们的年龄阅历决定了他们思维的无功利性和去政治化。
其次,受限的儿童视角也能产生特别的悲凉意味。比如“我”对父亲与爷爷父子关系变化的感知与观察上,“日本佬”绰号引发的一系列事件(父亲得罪关金、公社武装部调查父亲、父亲被带走定罪以及被批斗)使父子的感情由和谐到分裂,爷爷由最初维护父亲,帮父亲抗争,到最后被父亲救日本孩子的事件击垮,愤而自杀。这过程中“我”充当的是旁观者的角色,作者并未借“我”发声,只是通过儿童目光的透视,隐隐揭露出沉重历史带来的生命之痛。父子亲情的断裂实则是民族主义与人道人性的矛盾交战,父亲救人本属善举,但却因救助对象的特殊性被视为变节,成为“黑五类”“反革命分子”,而长期受当时政治环境浸染的爷爷也并不能正确理解父亲的行为,反而因此背上了沉重的精神负担,导致崩溃自尽。小说最后,爷爷垂死挣扎的场景与此前威风凛凛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对比与反差,更加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