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等你,”小伙子不由分说,把文英的婆婆背上拖拉机,“你快点。”
文英长出了一口气。那个小黑点终于融进了漫无边际的青黄。这时,夕阳已将天际的尽头燃得火红,余霞溅落在她的脸颊之上,更使她平添几丝华贵的美丽。原野的风轻柔地刮过,几绺刘海随风吻着她白玉一样的前额。无论如何,都是小伙子救了她。
这些天她还这么想。婆婆的病已经大好,麦子已经垛起。她很想再见见他。受人恩惠,自然要报答。一天又一天,仍是碰不见。再仔细咂摸这种心情,又有了一股惆怅一般的青涩。
收了麦,瘦下一圈去。气节不等人,催命符一样迫你。又要耕地种秋了。
二叔嘴里叼着旱烟袋,迈着四方步,悠悠然,悠悠然地走了进来。文英慌乱地藏起一厚叠信。她喜欢读这些信,写却写不来。她只会写:“麦收了,娘身体还好。”
“芒种已过,地要快点整出来。大黄有了胎,使不得。”
文英心里很明白,替别人耕一亩八块钱。
“二叔你费心了。我已经另找下人家了。”
二叔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又整了回来,从怀中摸出一片皱巴巴的纸。
“这是找的方子,用过的都说灵,生男娃。”
“二叔……不!”
还是伸手接过。
老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那小伙子是八里桥的,养长毛兔竟养发了,后来就买了拖拉机。最初的一瞬间,他就被文英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牢牢攫住。女人,他见得多了。他觉得那一张张笑脸背后都有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见到文英,那两束悲叹一样的目光幽灵一样勾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