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也是一个为事特别讲究“认真”的豪杰。梅国桢曾对李贽坦言,尽管自己与李贽从大处相较基本相同,但梅国桢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事过便过”,并不如李贽,凡事都讲究认真。李贽听到友人这样评价自己,当时深为感动。所以,他在给梅国桢的回信中,首先承认自己也知道世间万事,不过是“一场戏”而已,戏文演得好和歹,到最后总是要曲终人散,何必太认真?但李贽又认为,在自己天生的性格深处,就不是一个“讨便宜的人”,所以就不得不凡事认真。[418]
“认真”精神,至鹿善继而集其大成。细加概括,鹿善继之“认真”精神大抵有如下三点:其一,阐释“真”字出现的原因。鹿善继对古今人之精神世界及其行为特点进行了很好的梳理。他认为,古人情不外匿,行不久迁,善善恶恶,凫短鹤长。同是人,无论是儒者,还是忠臣、英雄,“无弗真”,根本用不着标榜“真”之名头。反观后之君子,则惭凫企鹤,窜端匿迹,已经流于不真。为此,他才提出一个“真”字,以纠其偏。[419]其二,“认真”之说的特点。明末人孙承宗在论定鹿善继其人时,称其众推独任,众趋独辞,唯是一副“真肝胆”;立身只为“公家”,而不敢有“私”;为国求“真才”,做“真事”。[420]大抵把握了鹿善继为人处世的真精神,堪称不刊之论。此可以鹿善继自己之论加以印证。他以“真”“痴”二字作为做事的标志,并对其作如下释义:“真者,空而无私;痴者,顽而不解私。”又说:“夫真起于别赝,而认真又起于赝之笑真。”[421]鹿善继认为,在君臣之间,尤其是臣事君,或者说为君做事,应该“认真”。[422]其三,英雄任事的精神。鹿善继的“认真”精神,归根结底还是一种英雄任事精神。所谓的英雄任事,就是别具一副肝胆。“肝胆既真,何分炎冷,何计险夷!即辞炎就险,肩举世莫胜之任,作国家莫大之维,使人人咋舌而俛首”。[423]为此,他愿意做一个认真为国为民做事的英雄豪杰,而不是畏首畏尾、不愿承担责任的“巧人”。他认为,作为一个“须眉”“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其价值所在就是“为之”而已。假若“不能为所可为,甚且为所不可为”,那么,就会流于禽兽之行,或者与草木同腐。[424]因此,他对“巧人”多所贬斥,认为“人巧,则变局多为人之意外”;“为人轻则计算少,好浅尝而不好深入,苟且其术,自足其智,且急于洁己之名,而重于实己之言”。[425]换言之,他做事的原则,是“办一副真实心肠”。先为国家,后为自己。在做事的态度问题上,为国与为己确实截然两分:为国家,则参伍原无成心;而为自己,则争执只凭盛气。[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