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已经不可抗拒地站在我面前。见我一脸茫然,她将刚弯下去的腰又抬起来,重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让您等很久了吧?妈妈和祖母大人(她用了奇怪的称呼,顿时羞红了脸)还没准备好,可能会晚点到。呃,要等一下(她很谨慎地改口用敬语又说了一遍),要请您再稍候片刻。如果她们还是没来,我们就一起先去U车站,好吗?”
她结结巴巴、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园子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女,差不多到我额头那么高,上半身非常优雅匀称,还有双美腿。那未施粉黛的天真圆脸,仿佛不知化妆为何物的纯洁灵魂的肖像画。她嘴唇略微开裂,看上去反而透出鲜明的色彩。
之后我们闲聊了几句。我全力表现出快活的模样,全力扮成一个足智多谋的青年。但我憎恶这样的自己。
电车多次在我们身旁停下,又发出低沉的嘎吱声驶离。这个车站上下车的人不多。每次电车驶入,都只是挡住了照在我们身上的舒服阳光而已。但每次车身离去,重返我脸颊的柔和阳光都会令我浑身战栗。我头上竟有如此充沛的阳光,我心中竟有如此无欲无求的时刻,我觉得这肯定是某种不祥之兆,比如几分钟后我们就会突然遭遇空袭,当场被炸死。我觉得我们不配享受哪怕一星半点的幸福。但反过来说,我们已染上恶习,将哪怕一星半点的幸福都当作恩宠。我与园子这样两两相对,交换着零星的言语时,内心的感受就是如此。而支配园子内心的,想必也是同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