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全新底哲学虽不能有,或不易有,而较新底哲学则能有,而且事实上各时代皆有。较新底哲学所以可能有之理由,可分三点言之。
就第一点说,人之思之能力,虽古今无大异,然各时代之物质底环境,及其所有别方面之知识,则可有改变。如其有改变,则言语亦随之改变。如现在我们所常用之言语中,有许多所谓新名词,新文法,五十年前之人,如死而复生,听我们现在所说之话,读我们现在所写之书,当有大半不知所谓。因此往往有相同,或大致相同底道理,而各时代之哲学家,各以其时代之言语说之,即成为其时代之新底哲学系统。此非是将古代底言语译成现代底言语之一种翻译工作。此种翻译,亦是一种工作;作此种工作者即注疏家。但注疏家不能成为一时代的哲学家。
哲学家是自己真有见者;注疏家是自己无见,而专转述别人之见者。上文说自古以来,无全新底哲学,但虽无全新底哲学,而却有全新底哲学家。例如柏拉图以后,不能有一全新底柏拉图哲学,但非不能有人,不借读柏拉图之书,而与柏拉图有同样,或大体同样底见解。此人是一全新底哲学家,但其哲学则并非一全新底哲学。一时代的哲学家,必是将其自己所见,以当时底言语说出或写出者。因其所见,不能完全与前人不同,所以其哲学不是全新底哲学,但其所说或所写,是其自己所见,所以虽有与前人同者,但并非转述前人,所以异于注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