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真正动心的，只有洛莎的态度。这女孩子对他的批判比他的父母更严。并非因为克利斯朵夫这次新的恋爱把他最后的被爱的机会打消了，那是他早知道没希望的，——（虽然他心里也许还在希望……他是永远在那里希望的！）——而是因为克利斯朵夫是他的偶像，而这尊偶像如今是倒下来了。在他无邪的心里，这是最大的痛苦，比受他轻视更残酷的痛苦。从小受着清教徒式的教育，亲炙惯了他热诚信奉的狭隘的道德，他一朝得悉了克利斯朵夫的行为，非但惋惜，而且痛心。他爱萨皮纳的时候，他已经很痛苦，已经对他崇拜的英雄失掉了一部分幻象。克利斯朵夫竟会爱一个这样平凡的人，他觉得是不可解的，不光荣的。但至少这段恋爱是纯洁的，而萨皮纳也没有辜负这纯洁的爱情。何况死神的降临把一切都变得圣洁了……但经过了那一场，克利斯朵夫立刻爱上另外一个女人，——而且是怎样的一个女人！——那真是堕落得不像话了！洛莎甚至为死者抱不平了。他不能原谅他忘掉萨皮纳——其实他对于这一点比他想得更多；他没法想象一颗热烈的心同时容得下两种感情；他认为一个人要忠于“已往”，就非牺牲“现在”不可。他纯洁，冷静，对于人生，对于克利斯朵夫，都没有一点儿观念。在他心目中，一切都应当像他一样的纯洁，狭窄，守本分。他的为人与心胸尽管很谦卑，可也有一桩骄傲，就是纯洁，他对己对人都要求纯洁。他不能，永远不能原谅克利斯朵夫这样的自暴自弃。